甘孜日報 2023年07月11日
◎范方啟
飲風(fēng)吸露，入土而生，出土羽化，從夏到秋，高歌不疲，這就是蟬。凡能聽到蟬鳴的少年，或許都做過令蟬不愉快的事情，——抓住它，一定要像達爾文一樣研究一下以它不大的個頭緣何能發(fā)出響徹寰宇的聲音。一旦抓住，蟬生還的希望也就十分的渺茫了。讀到中學(xué)，一句“寒蟬凄切”差不多被語文老師講了一節(jié)課，直讓懵懵懂懂的我輩茅塞頓開，心中于是對于蟬有了幾分敬畏。隨后在一本已記不得名字的舊書上，我又接觸到了蟬，說的是蟬和玉一樣，也有五德：蟬首有紋飾，代表的是文；含氣飲露，此為俗物無法比肩的清氣；不食稼穡谷禾，廉也；隨遇而安，居不擇巢穴，儉；應(yīng)候守常，信。
與文、清、廉、儉、信五德相比，蟬還有一德顯然是被人類忽略不計了。就在它引吭高歌的時候，它還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將它鋒利的口器刺入樹皮吮吸樹汁，它的鳴叫其實是在向一些需要食物的小動物發(fā)出信號，聞聽蟬鳴的螞蟻、蒼蠅于是紛紛而來。此舉對于樹木雖然是極不公平的傷害，而對于螞蟻、蒼蠅這類的小生命算得上是普度眾生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在蟬的身上更是得到了最極致的體現(xiàn)。雄蟬和雌蟬交配后，受了精的雌蟬便用像劍一樣產(chǎn)卵管在樹枝上刺成一排小孔，把卵產(chǎn)在小孔里，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給幼蟬營造一個可靠的出生環(huán)境，只是這樣做會耗盡雌蟬的所有的元氣，還來不及看到幼蟬出生，雌蟬也便魂飛魄散了。這是多么感人的一幕，母愛的偉大在這樣卑微的小動物的身上也一樣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
蟬就是知了，知了就是蟬。小時候，媽媽就是這樣對我講。風(fēng)來了，蟬在“知了知了”叫著；雨過了，蟬不失時機地“知了知了”著；電閃雷鳴，依舊“知了知了”。它到底知道了什么？我常常這樣好奇地想。一場狂風(fēng)驟雨過后，庭前顯現(xiàn)的是讓人不忍目睹的枝折花落慘象，可是蟬卻在沒心沒肺地“知了知了”著，那一刻，我似乎突然警醒，它也許不是沒心沒肺，它也許在規(guī)勸我不要懊惱不要傷心，生活中既有風(fēng)和日麗，也有風(fēng)起云涌，花謝花再開，枝折枝再長，有什么想不開的？只有洞察世事，才會對一切了然于心，才會從容淡定不慌不忙。
我家附近有一個老得跟一棵千年古樹一樣的老太太，她沒事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搬來一把小凳子，坐在那棵幾丈高的高柳的下面，起初，我以為她是在一個人乘涼，后來我才慢慢明白她就是為了聽蟬鳴，因為耳朵不好使，只能抵近去聽。當高柳上的蟬一聲一聲的叫著，她的神態(tài)是那樣的安閑。沒有蟬鳴，她便有點沉不住氣了，四處張望著。從一起一落的蟬鳴里，她聽到了什么？除掉一路走過來的歲月的風(fēng)聲還有什么呢？蟬鳴，給了她許多溫情的回味，人生所發(fā)生的一切好像并沒有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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